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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中的晚公,崴着一条腿,虽不灵便却也自如。一年里时时从乡下到城里,又从城里回到乡下。城里有他的亲哥,乡下有他的儿孙。
亲哥即我家公公,他最年长,自然担负起呵护晚公的责任。只是公公也撒手走了,晚公便交由晨曦的姑奶、大伯关照,也一如从前安详平和。
岁月不饶人,晚公最终还是垮了身子,不得不拄上拐杖。从此城里没有晚公的身影,耄耋之年的他,儿孙满堂,该安享晚福了吧?
心揣怀想,也有严寒禁锢后“若脱笼之鹄”我要奔向十里外的龙潭。那儿,住着晨曦的晚公。
院落就在马路边,座北朝南。最靠近马路的是七叔公的房子,院门紧闭。丈夫说,房子租出去了。晚公的房子与七叔公的相连,也有高大的堂屋,宽大的院落。
沿爬满三角炮的栅篱,越过数步就是晚公的家。院门敞开,一只狗静卧水井旁。晚公正对着大门安坐,守侯多时似的,翘首仰望。
仰望什么?一角天空,严寒里没有飞鸟掠过啊!翘首什么?外出的家人早出早归,为他盛饭,陪他嗑嗑?
好孤独的老人!院落静默无声,连同那只看家的狗见着我们也没有惯有的犬吠。人呢?大人外出了。小孩呢,那些绕膝要糖的曾孙呢?
我们的乍然到访,是老人久违的暖流。刚才还呆若木鸡的眼眸瞬间有了光亮,脸膛微微红润,漾着幸福的笑意。我们亲切地叫“晚公”“晚公”并把准备好的糖果饼干往他手里塞,那双温热却异常苍老的手微微颤抖着,不听使唤。眼眸微润,这是怀抱晨曦的那个朗朗的老人吗?
挪移视线,落在那方小小的阴暗的“居室”——我不知道它能否被称为居室,不是因为窄,不是因为小,而是它曾经是豢养牲畜的地方。与从前相比,有过修缮,稍高些,严密些,但依然让人感觉不舒服。回望一墙之隔的堂屋,虽残旧却也高大,巍然。曾经那是晚公的家,温暖的家。如今儿孙大了,反沦落于此。不知道晚公曾否愤怒过,我只感觉酸涩充斥胸膛。
一张木板拼接的陋床,挂着陈旧的蚊帐;一张薄且干硬的棉被,多年不曾翻新!想想这严寒霜冻里,年轻的我们盖了里外三层的厚被,而晚公如何苦熬这阴冷?儿孙们呢,难道自己的爸爸爷爷连五保户都不如?
我没有刻意夸张,这是我亲眼目睹。我的善良的乡下亲人啊,为何如此“厚待”老境的老人?难道他不曾养育你们?难道你们不该尽微薄感恩之德?
除了埋怨自己没有考虑周全,还能说什么呢。可老人却一再善良地说,不冷,够暖了!
够暖了?善良的老人啊,那堂屋是你的家,你温暖的避风港啊!土墙灰瓦,仅有一个小小的透气的窗户。夏天不纳凉,冬天不避风。难道病弱的爷爷注定如糟糠可弃?难道宽敞的堂屋容不下一个残喘之躯?泱泱大国的孝义孝道,没有传承还是人性缺失?我不得而知。
回头,惊现正房玻璃上“贴”着两张小脸,稚嫩的眼睛看着我们,没有表情。我知道这是晚公的曾孙,只是他们的妈妈或奶奶为什么不让他们出来,与寂寞的晚公相伴,一起嬉戏?难道让那么幼小的孩子过早地屏弃太公,就不怕日后他们也遭此报应吗?
冷,透彻心扉的寒冷,堪比霜冻!急急离开,身后那静默的院落那暗哑的狗以及那雪藏屋子里的成人,是见风凝结的冰凌啊!塞给老人的压岁钱,不知转身后又成谁的囊中之物?
没有料想中晚公恒远的微笑,只有阴霾,抑郁,愤懑。
龙潭,算得上本地一大村,分上村、下村,以沙虫著称。数年前,国家土地征用,几乎家家户户分得“大果子”大果子换走农田,农民朋友们个个喜笑眉开。富裕生活从此开始了吗?有人开始了,用大果子建新楼房,换新环境,吃的住的用的俨然一城里人,余下的果子继续“生产”、壮大,日子和美、恬静、安淡然。也有那么一些人,不设想未来。只要眼下可以恣情挥霍,纵欲无度又何妨?财富来了又去,去了却不再来。当生活又恢复到原来样子,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以及艰苦创业的品德。
于是,这座不富庶却安然的城市边缘,依旧落后、愚昧、贫穷。
屋前屋后,泥泞不堪;动物的粪便、垃圾,四处播撒。一间间低矮的小屋,阴暗、潮湿、残败。婴儿车里的孩童,无邪地灿笑。我不知年长后的他稍稍更事,是否如他父母安然于这样的环境、这样的生活条件,终其一生?
是什么让他们世世代代贫穷?国家没有扶持?政府没有作为?还是根深蒂固、顽固不化的思想吞噬了他们自己?
数千年来的贫穷饥寒,每一代都寄希望于下一代,从不曾由自我开始嬗变,一味满足于儿孙绕膝的美好愿望,即便日子单薄、苦楚。晚公亦如是,寄望于子孙后代,不惜辛苦育儿养儿,为求某天反哺防老,了然此生。
贫穷是愚昧的孪生兄弟,富裕与文明惺惺相惜。
岁月般静默的稻草棚,悠悠述说光荣的过去、浩荡的未来;聚拢一起衣着光鲜的公鸡母鸡,煞有其事开年会;含情脉脉的老牛,眸子里有千年的期盼与等待;青翠的竹子,盎然一冬,永不腿色。
仰望澄碧天空,白云悠悠。秋叶落尽的苦楝树,干瘪的果实与风静静对峙。别看它此刻零落、颓败,只要春风一来,顿绿上枝头,生机盎然!
泥泞与颓败,属于过去;青葱与盎然,属于未来。
记忆中的晚公,崴着一条腿,虽不灵便却也自如。一年里时时从乡下到城里,又从城里回到乡下。城里有他的亲哥,乡下有他的儿孙。
亲哥即我家公公,他最年长,自然担负起呵护晚公的责任。只是公公也撒手走了,晚公便交由晨曦的姑奶、大伯关照,也一如从前安详平和。
岁月不饶人,晚公最终还是垮了身子,不得不拄上拐杖。从此城里没有晚公的身影,耄耋之年的他,儿孙满堂,该安享晚福了吧?
心揣怀想,也有严寒禁锢后“若脱笼之鹄”我要奔向十里外的龙潭。那儿,住着晨曦的晚公。
院落就在马路边,座北朝南。最靠近马路的是七叔公的房子,院门紧闭。丈夫说,房子租出去了。晚公的房子与七叔公的相连,也有高大的堂屋,宽大的院落。
沿爬满三角炮的栅篱,越过数步就是晚公的家。院门敞开,一只狗静卧水井旁。晚公正对着大门安坐,守侯多时似的,翘首仰望。
仰望什么?一角天空,严寒里没有飞鸟掠过啊!翘首什么?外出的家人早出早归,为他盛饭,陪他嗑嗑?
好孤独的老人!院落静默无声,连同那只看家的狗见着我们也没有惯有的犬吠。人呢?大人外出了。小孩呢,那些绕膝要糖的曾孙呢?
我们的乍然到访,是老人久违的暖流。刚才还呆若木鸡的眼眸瞬间有了光亮,脸膛微微红润,漾着幸福的笑意。我们亲切地叫“晚公”“晚公”并把准备好的糖果饼干往他手里塞,那双温热却异常苍老的手微微颤抖着,不听使唤。眼眸微润,这是怀抱晨曦的那个朗朗的老人吗?
挪移视线,落在那方小小的阴暗的“居室”——我不知道它能否被称为居室,不是因为窄,不是因为小,而是它曾经是豢养牲畜的地方。与从前相比,有过修缮,稍高些,严密些,但依然让人感觉不舒服。回望一墙之隔的堂屋,虽残旧却也高大,巍然。曾经那是晚公的家,温暖的家。如今儿孙大了,反沦落于此。不知道晚公曾否愤怒过,我只感觉酸涩充斥胸膛。
一张木板拼接的陋床,挂着陈旧的蚊帐;一张薄且干硬的棉被,多年不曾翻新!想想这严寒霜冻里,年轻的我们盖了里外三层的厚被,而晚公如何苦熬这阴冷?儿孙们呢,难道自己的爸爸爷爷连五保户都不如?
我没有刻意夸张,这是我亲眼目睹。我的善良的乡下亲人啊,为何如此“厚待”老境的老人?难道他不曾养育你们?难道你们不该尽微薄感恩之德?
除了埋怨自己没有考虑周全,还能说什么呢。可老人却一再善良地说,不冷,够暖了!
够暖了?善良的老人啊,那堂屋是你的家,你温暖的避风港啊!土墙灰瓦,仅有一个小小的透气的窗户。夏天不纳凉,冬天不避风。难道病弱的爷爷注定如糟糠可弃?难道宽敞的堂屋容不下一个残喘之躯?泱泱大国的孝义孝道,没有传承还是人性缺失?我不得而知。
回头,惊现正房玻璃上“贴”着两张小脸,稚嫩的眼睛看着我们,没有表情。我知道这是晚公的曾孙,只是他们的妈妈或奶奶为什么不让他们出来,与寂寞的晚公相伴,一起嬉戏?难道让那么幼小的孩子过早地屏弃太公,就不怕日后他们也遭此报应吗?
冷,透彻心扉的寒冷,堪比霜冻!急急离开,身后那静默的院落那暗哑的狗以及那雪藏屋子里的成人,是见风凝结的冰凌啊!塞给老人的压岁钱,不知转身后又成谁的囊中之物?
没有料想中晚公恒远的微笑,只有阴霾,抑郁,愤懑。
龙潭,算得上本地一大村,分上村、下村,以沙虫著称。数年前,国家土地征用,几乎家家户户分得“大果子”大果子换走农田,农民朋友们个个喜笑眉开。富裕生活从此开始了吗?有人开始了,用大果子建新楼房,换新环境,吃的住的用的俨然一城里人,余下的果子继续“生产”、壮大,日子和美、恬静、安淡然。也有那么一些人,不设想未来。只要眼下可以恣情挥霍,纵欲无度又何妨?财富来了又去,去了却不再来。当生活又恢复到原来样子,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以及艰苦创业的品德。
于是,这座不富庶却安然的城市边缘,依旧落后、愚昧、贫穷。
屋前屋后,泥泞不堪;动物的粪便、垃圾,四处播撒。一间间低矮的小屋,阴暗、潮湿、残败。婴儿车里的孩童,无邪地灿笑。我不知年长后的他稍稍更事,是否如他父母安然于这样的环境、这样的生活条件,终其一生?
是什么让他们世世代代贫穷?国家没有扶持?政府没有作为?还是根深蒂固、顽固不化的思想吞噬了他们自己?
数千年来的贫穷饥寒,每一代都寄希望于下一代,从不曾由自我开始嬗变,一味满足于儿孙绕膝的美好愿望,即便日子单薄、苦楚。晚公亦如是,寄望于子孙后代,不惜辛苦育儿养儿,为求某天反哺防老,了然此生。
贫穷是愚昧的孪生兄弟,富裕与文明惺惺相惜。
岁月般静默的稻草棚,悠悠述说光荣的过去、浩荡的未来;聚拢一起衣着光鲜的公鸡母鸡,煞有其事开年会;含情脉脉的老牛,眸子里有千年的期盼与等待;青翠的竹子,盎然一冬,永不腿色。
仰望澄碧天空,白云悠悠。秋叶落尽的苦楝树,干瘪的果实与风静静对峙。别看它此刻零落、颓败,只要春风一来,顿绿上枝头,生机盎然!
泥泞与颓败,属于过去;青葱与盎然,属于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