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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持续的高烧并没有令童亿深的意识不清,她知道有人一直在照顾她,而且是个相当,相当温柔的人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那是谁,当然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,在林里被那支莫名其妙的飞箭从天而降贯穿她的胸膛,她首次尝到了接近死亡的滋味,伤口的疼痛以及现实环境的可怕让她虽然脑里清明却不愿醒过来,那些粗野不文的契丹人啊!她死也不愿在异族的刀口下讨生活。

    国家衰微已是必然,然而,她却还有一愿未了,她还想活着回到中原

    “你要快些醒来”

    那阵柔柔的嗓音又来了,不知道多少时间以来,每当她巨大的伤口被换了新药之际,这句像在鼓励,又像在期侍的话就会随之响起,很明显,这声音的主人是个男人男人

    天——是男人!

    童亿深几乎要恨死自己了,她怎么会被痛楚烧得忘了此刻的自己该是女扮男装才对,而这声音的主人若经过了这些天还没发现她是女子才有鬼,尤其她清楚的知道自已中箭受伤的地点离大辽的“猎天鹅”庆典非常相近,若带回她的是个食生肉,饮水血的野人,那她

    童亿深在确定这房里没有半个人在之后,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淡黄的纱帐,悄然卷起一角,摆设皆精致而讲究,桌椅一尘不染,不少中原的字画,陶瓷显示出这屋子主人的风雅,由半敞开的窗子望去,可以看见耸壮观的宫殿式建筑,她心中浮起了大大的疑问。

    这地方是她生平所见最素雅又最精雕细琢的屋子,虽然华丽得铺张,但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同凡响的气息。

    这到底是哪里?还是上天垂怜,她竟又回到中原来了?

    想移动身体看个究竟,奈何她根本半分力气都没有,这也难怪,这阵子除了那苦苦涩涩的药汁外,她知道自己碰到任何食物都马上呕了出去,连一些清水也不例外,她的身体系统像是对恢复力气的东西起了免疫能力,这种现象糟透了,而她却无法着手改善唔,她非要一个人协助她不可,否则她只好继续躺着,直到有人发现了她的“清醒”为止。

    躺了许久,童亿深眼下的倦意仍浓,愈躺愈感觉冷,她正努力的想自己试试可不可以拉到一旁的被角时,就听到有脚步声进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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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耶律步推开房门,这些天他都睡在别馆中,并且在一大清早就回到自己殿中,为了掩护那位不知名的美丽女子,他这皇太子可牺牲不少。

    “少主!”在门外守护的咄罗邦抱拳请礼,但他眼中不乏疑问,因为刚才耶律步明明才离开这寝殿,却相隔不到半个时辰又折回来,可见他对里面的神秘女子非常关心。

    耶律步一笑免了咄罗邦的请礼,也不解释,顺手就将房门关上。

    笔直大步的来到纱帐旁,他动作轻巧的掀起一角,但见她美丽不可方物的脸颊似乎恢复了点血色,他略微惊喜。

    “看这情形,不出孟大夫所料,危险关头度过之后,她在五天之内必会转醒。”

    看她那只露在被外的手,修长又白皙,指甲的形状修长得相当巧,这是一只绝对女人的手,而她,却还想扮男人呢!

    微微露出笑意,耶律步自然的扶起她的手,要将她放入被中,怕她着凉了。

    这举动却吓坏了童亿深,在紧闭的眼眸中她感觉到一双男子的手在她身上的被子移动着,这登徒于莫非想趁她昏迷之际非礼她吗?如果是这样,那他找错人了,她可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子,经过这些年来的飘零,她已懂得反抗。

    艰难的在登徒子没收回手之前,她张开口,使尽浑身力气咬了对方一口,她知道那不会太痛,却是她给的教训。

    “呃!”

    耶律步与其说是被咬痛了手背,不如说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给弄得怔然。

    怎么回事?原来这中原女子有梦中咬人的习惯,怪不得她要扮成男人了,这奇怪的陋习出现在教养保守的南方女子身上确实不太好,传出去会教人笑话的。

    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紧闭双眼,而长睫毛却微微颤抖的她。

    耶律步泛着笑意,他明白了,原来她装睡啊。

    将计就计,就当成她是男人吧!免得她不自在,或许以同性相处的名义还可以除她那一看就很厚重的防卫心。

    “这位兄弟,你醒了吗?如果醒了,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?适才在下只是想为你盖被,没别的用意,请别误会。”这么说够婉转了吧!他浅笑。

    而童亿深呢?听了那“登徒子”的话,她才知道自己错怪人家了,原来他只是担心她受凉,想为她盖被而巳。

    听他语气,似乎还不知道自己身为女子,可是为她治伤换药的人难道没有告诉过别人她是个女人吗?

    凝问众多,童亿深终于在思索了一会之后,睁开了眼。

    这是他生平所见最美丽的一对眼睛了,清亮柔和,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。

    在完全见着她的五官线条之后,耶律步几乎想喝彩了,天!她真美,他很难相信世间有这等丽若朝阳,媚似月娘的女子,她美得脱俗,美得雅致,美得飘逸,深黝清灵的眼珠转动时,像嵌在白玉之中,乌黑如点漆,令他怦然心动。

    耶律步忽然觉得喉中干涩,干涩的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他轻抽一口气,命令自己镇定下来,这女子不同于契丹女子,虽然知道她戒心极重,但她仍是易碎的,像个透明制品,他不想在没有得到她之前让她有机会逃走。

    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他问,却发觉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,全身都还笼罩在一份突发的激情里。

    由于身子好转了些的关系,她唇上已绽着轻红,这使她看起来有一份醉死人的温柔,那唇嫩嫩的,薄薄的,小小的,加上盈盈眼波,这些综合起来,使耶律步这位纵横沙场的人物也不由得像被魔杖点过一般,很难很难将眼光移开,他要自己露出对待“同性”的表情,否则她绝对会起疑的。

    童亿深看着他,眼光澄澈如水,眼色欲语还休。

    他怀疑了吗?否则为什么他看起来如此古古怪怪,在那一刹那间他在研判着她时,她若有若无的感觉到他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般不稳定,甚至,她看见了他浑身短暂的一震,那是对她这个中原“男子”的“惊艳”吗?

    她叹了一口气,幽然绵邈,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不安。

    而耶律步却被她这声小小的、如风歌的叹气弄得背脊挺直了起来,就这么与她对望着,半晌,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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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再不说些话是不行的,搞不好明天他就会发现她逃走了,到时候要做什么都来不及了。

    “小兄弟,在下耶律步,你呢?贵姓大名?”他认为这种声调应该很温和了吧!不致令佳人感到唐突。

    终于有人先开口了,在这安静得令人心慌的沉寂之后,她那颗上下摆动的心微微释放了恐惧,在陌生的异姓面前,她还是要维持自己身为大宋子女的骄傲。

    她用舌头润着嘴唇,僵硬的说: “我姓童,童亿深。”

    耶律步笑了, “原来是童兄弟。”天知道他要花多少力气才恢复了他的谈笑自如。

    “这这是哪里?”她闪动睫毛,问完之后,她忽然有些惶恐,那不安一层层的在扩大,不明白从何而来。

    耶律步看出她的紧张,她把被角握得很紧,一股不舍的怜惜由他心中慢慢升起,他多想教她什么都不用担心,他会保护她的,但此刻他什么都不能说。

    “这里是大辽宫殿。”他柔和的说, “你在林里被我的骑从射伤,因此带你来此地医治,尽管放宽心,这里很安全,你可以好好休养。”

    “辽宫殿”童亿深睁大了眼睛,惊悸了起来,虽然巳知这是辽境,猜测到这富丽堂皇的地方也许是官家,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皇宫。

    皇宫这离她多么遥远的两个宇。

    在她极小极小的时候,每当他爹早朝回来,叙述着那宋室宫廷的华美壮观时,她小小的心窍就心之所往,更知道许多珍贵精致的宝贝都藏在深宫里,有喜宴时,皇上或是皇太后一高兴起来还会赏赐那些璀璨珍宝给大臣,她爹曾得到皇太后御赐的织绣,那时她爹意气风发,在官场上千步青云,哪料到会有被小人陷害的一天

    “童兄弟,我知道你是中原人,但对于身在辽室,也不必如此惊愕难信吧!”耶律步晒然一笑。

    他身为大辽少主,一直备受尊荣,自出生以来适逢辽之盛世,国大如宋都得每年入贡,更遑论西夏、女真等小辈了,因之,他自然不会感受到中原人对辽的敌意有多深,童亿深此时的轻颤模样,他还当成了她是因身在宫殿而产生的惊喜呢!

    童亿深眼光怪异的看了他一眼,再盯着他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?”她直问不讳。

    好笑,之前她还当他是登徒子而咬了他一口,看他的样貌,斯文中有威仪,与她印象中的契丹人大大不同,尤其是他的笑容,充满了惬意从容,辽人不该都是粗鲁可怕的吗?都该留着落腮胡与虎背熊腰的吗?怎么他的衣饰是这般干净清爽,他的举止谈吐又是这么温文不俗?这太奇怪了。

    “我是谁,这好像并不重要吧!重要的是,你的伤势如何?想不想吃点东西?”耶律步关心的说, “知道吗?你已经好多天什么食物都没吃了,我还真是担心!”

    “我不饿。”童亿深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,哦!这是天大的谎言,她饿得胃都在绞痛了,但她不能要他们的食物,也许待会端上来的会是一大块血淋淋的生肉,或是一盘类似野草的东西,想到这里她就浑身乏力。

    “你不能不吃东西,你会挺不住的,”耶律步看出了她的顾虑,在莞尔之余,身为一个男人,他很有风度的忍住不笑出来。

    “我”她还想拒绝。

    “你先躺着休息吧!我让人准备些清淡点的食物,还有,待会大夫会来替你换药,我先出去了。”他细心的为她放下纱帐,转身而出。

    童亿深叹了口气,开始默默发起呆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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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以为该有个类似丫鬟的人送食物进来才对,没料到手端托盘的会是个面无表情,脸部线条刚毅得吓死人的壮士。

    “童兄弟,你没睡着吧?”耶律步亲自为她将纱帐带子挂好,对着她露出笑容。

    “这两位是”童亿深半坐起身子,看着那名壮士及后面的老人家。

    “他叫咄罗独,就是不小心误伤你的罪魁祸首,他知道你醒了,特来向你赔罪。”耶律步似笑非笑的说“另外,这位是孟大夫,他算是你的救命恩人,但他有个怪癖,医治的时候不许旁人在场,所以待会他替你换药时,我们都会暂时失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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